葡萄大侠

我妈妈没人爱过。我在她日记里看到过一笔一笔的彩票记录，她每次心里难过就会去买张两块的，特别不开心就五块的。我爸差不多，心情不好站在阳台上抽烟，特别不好在抽油烟机下。只是我家里通常没有这两个人。

小时候拖鞋总穿不好，我爱动爱乱跑，人字拖会让我找不到脚缝，于是被爸爸惯了和他一样爱打赤脚的毛病，男孩子光脚踩砖头一点问题没有，女孩子就不行，奶奶发现时我爸会把我一捞，让我踩在他脚上，哦吼吼地笑起来。那些天天气不凉，全球气温都没变多暖呢，春晚还要穿棉袄，我爸会煮罗宋汤，我妈她煮汤连锅都尼玛不会用，我常常借口不下厨房是因为我妈把那条带有不会煮饭的X染色体传给我了，那我爸的X呢？隐形遗传好伐。

事情都发生在我很小的时候了，而我也是高中才会用这个遗传的比喻（哪里是比喻）。但现在我还是不明白，我们全家很早就被杀死了，早早截肢躺在地上，可为什么还能站起来，行走，发声，思考，我在厨房里找到左手压在汤勺下面，风筝断线时我右手紧紧攥着，随即右手断了，和风筝飞到了天上。

学校里前后左右的人都觉得我奇怪，总说我在找东西，我十七岁开始了解我妈妈，之前一直在找能杀死她的爱德曼金属，现在我还在找，希望能在它被上膛之前找到。

晚了。

我妈妈她这辈子没人爱过，我站在人潮里看见她背着书包走远的样子，头发越来越长，背影越来越年轻，从披发到马尾，工作服到学生装，她一路走着，到了总角之年，突然停住了。

爸爸站在那里，伸手拉住她。

“小囡。别乱跑。”

我妈妈这辈子，如果有那双手就好了。